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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去经年(上)

忍不住写了织田时代的他们

00

器物经百年,得化为精灵,诓骗人心,人们称之为付丧神。

 

01

烛台切光忠,作为备前长船派先祖光忠所打造的刀,历来为武家大名所有,经百年辗转终于在织田家安定下来。彼时织田信长刚刚平定尾张内乱正是建立家督威信的时候,烛台切光忠还是位资历尚浅的付丧神,还未获得日后那个为世人所熟知的名字。

“听说了吗,信长大人又得到了一把好刀。”

“难得的飞烧刃纹,是把威风的打刀呢。”

这天光忠又在清州城里闲逛,继续着他“观察人类”的爱好,逗弄着庭院池塘中鲤鱼的空档,听到了城内仆人们对话。

飞烧刃纹,想必是相州的刀工所做的刀。这样想着,光忠向池塘中撒了一把鱼食。不像自己,长船派引以为傲的丁子乱纹早已不适合这个战乱的时代。光忠甚至已经回想不起来自己上一次上战场斩杀人类和付丧神是什么时候了。

思及此,光忠难免有些消沉——作为刀剑生于烈火终于战场才不枉此生啊。

“你也是刀剑的付丧神吗?”正在光忠感慨自己刃生不得志时,一个尚显年轻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啊,是,”眼前的付丧神身着白色的狩衣,束着煤色的长发,一双紫藤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光忠觉得自己心跳漏了一拍,“请问你是?”

“我还没有名字,是今天被进献给信长大人的打刀。”还是十几岁少年模样的付丧神这样答道。

“刀铭总该有吧?”光忠顿了一下,补充道,“我是备前长船派光忠所造的刀,还没有名字,你可以叫我光忠。”

年轻的付丧神歪头想了一下,眉头微蹙:“我的刀铭因为大磨上丢失了,我只知道自己生于相州。”

“那我可以叫你相州君吗,对清州城或是织田家有什么不熟悉的地方可以随时来找我。”光忠笑着拍了拍年轻付丧神的肩。在宝物库里闲置的日子实在是单调,同样拥有光忠刀铭的其他24刃光忠因不喜欢信长将它们闲置在宝物库的行为,大多回到本体之中沉睡不愿显现。虽说光忠与清州城内其他器物的付丧神关系也很好,但遇到本体同为刀剑的付丧神总归会让光忠多些安心感。

“恩,可以,”年轻的付丧神微微颔首,“请多指教,光忠君。”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02

“光忠,信长大人要带着我去战场了。”

相州君来到织田家后不久,尚未从内斗中恢复元气的尾张便遭到今川义元的侵略,四千对四万,近来清州城内都被战事的紧张气氛笼罩着。

“今川义元,对信长公来说是位强敌,”看着相州君紫藤色的眼睛里流露出的坚定目光,光忠不由得叮嘱道:“信长公不是乖乖坐镇后方指挥家臣和将士的主君,战场凶险你又显形不久,要保护好自己。”

“恩,光忠你也要保重。回来之后想吃你做的点心。”

“交给我吧。”

两位付丧神都心知肚明,织田信长召集的四千兵士对今川义元的四万大军怎么看获胜的希望都十分渺茫,如果织田军在前线兵败,那么顷刻间尾张国将会从地图上消失被并入今川家的势力范围。即便如此他们依旧许下了对未来的约定。

在相州君出阵的当天中午,清州城上空便笼罩在乌云之下,不久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原本在庭院中赏花的光忠跑到了屋檐下躲雨。付丧神虽然具有人的形态但本质还是器物灵力凝聚的产物,光忠本没有避雨的必要,但他仍想体验一下“做人”的感觉,便乖乖躲在了屋檐之下看着庭院中的紫藤花经受暴雨的摧残,看着在雨中飘零的花瓣,光忠不由得想起此时远在战场的相州君。

“这不是光忠吗,”光忠身后响起了女人的声音,“看起来似乎有烦心事啊。”

“归蝶大人……”光忠万万没想到自己躲雨躲到了归蝶的窗前,归蝶是这个清州城内少数能看到光忠并与之交流的人类,“忙着避雨没想到避到了您这里,失礼了。”

“你是在担心那个呆子吗,”归蝶说着将正在阅读的书翻过一页,“现在也只有相信他了。”

“您看不到那孩子吗?”

“还有像你一样的付丧神吗?”

“是的,本体是信长公最近新得的那刃打刀。”

“原来你担心的对象另有他人,”归蝶笑道,“越来越像人类了啊,光忠。”

“您就不要取笑我了。”

大雨一直持续到午后,天气放晴之后,走廊里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

先行回城的士兵报告说因为这场大雨信长在桶狭间大胜今川义元并取得其首级,织田家的危机就此解除。

“我回来了,归蝶,”信长回城之后便直奔归蝶的房间而来,“让你担心了。”

“我才没有担心你这呆子,”归蝶嘴上是嫌弃,但心底还是为信长的平安归来而高兴,“脏死了,快去沐浴更衣!”

“丈夫得胜归来你就不能再热情一点吗……”

这对夫妇很快就进入了日常斗嘴模式,光忠浅笑,慢慢退出房间。门外年轻的相州付丧神在正座待命。光忠能感受到相州君的灵力又增强了,想必在这次战役中也是拼尽了全力。

“欢迎回来,相州君。”

“我回来了,光忠。”

 

03

桶狭间一役之后,信长与松平元康于清州城缔结盟约,于城中大设宴饮庆祝。

光忠趁着佣人们布菜侍宴的间隙借用厨房做了些羊羹和牡丹饼,又煮了壶好茶约着相州君在庭院赏花。

“怎么了相州君?”以往相州君对光忠做的茶点很是喜欢,今日却显得兴致缺缺。

“光忠你喜欢信长大人吗?”年轻的付丧神不答反问,光忠就知道自己的感觉是对的。

“硬要说的话,我并不讨厌信长公,但对他也没有过多的喜爱之情。他只是我历代持有者之一,与其他人类并无不同,”光忠说着喝了口茶,“但是相州君是喜欢着信长公的吧?”

年轻的付丧神想了一下,下意识的握紧手中的茶杯答道:“信长大人对我很好,即便我是把无铭刀也很爱惜我。能作为他的佩刀跟随他奔赴战场我很开心。”

“但是那振义元左文字却不这么想。”

被戳穿自己小心思的相州君惊讶地看着光忠,却发现自己就这样闯入对方温柔的目光中,金色的眼眸中倒映着自己尚显稚气的脸庞,相州君一时有些失神,连忙收回目光。

“每个人眼中的信长公是不同的,信长公年幼时因为一些荒唐之举被领民们称为‘尾张的大傻瓜’,明明是嫡长子受到家臣的支持还不如弟弟信行大人。但是就是这样的‘大傻瓜’,有‘美浓蝮蛇’之称的斋藤道三却十分赏识他并让归蝶大人嫁到织田家。

“织田家的宝物库中像我一样的‘光忠’还有24振,生为刀剑大家都想驰骋于战场而非陈列在宝物库中度过余生,因为长时间不与人类接触显形也变得十分困难。因为一次意外我结识了归蝶大人才能维持这种状态,但是我无法离开本体太远,所以每次只能麻烦你来宝物库这边找我。

“在来到织田家之前我也几经辗转接触过很多人类,他们有的是称霸一方的大名,有的是登高望重的家老,也有一些是默默无名之辈,身份地位、品行性格都各有不同,很难说哪一位作为我的持有者更好。

“义元左文字君原本是今川义元的爱刀,今川家在东海道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那样优秀的前主却因为一场大雨而败在一个刚刚继任家督的毛头小子手下,你也要考虑一下他的心情啊。

“相州君喜欢信长公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你终究不能左右他人的想法,你能明白吗?”

光忠把自己几百年来的经验和在织田家的见识一一说给相州君听,年轻的付丧神一边吃着光忠做的点心一边安静地听着。

光忠说完,相州君看着茶杯中的茶梗一边思考:“那我应该怎么做?”

“遵从本心,”光忠帮他续上一杯茶,“我们付丧神只要本体不灭,终究是要与无数的人类相逢又分离,见证着时间的流转、铭记他们生存过的痕迹。至少在信长公在世的这段时间,怀着你对他的喜爱和憧憬,守护他到最后吧。”

“……谢谢你,光忠。”那句“你会陪我一起吗”他没能问出口。

光忠笑着拍了拍相州君的肩,微风吹过,煤色和墨蓝的发丝纠缠在一起,割舍不开。

 

04

桶狭间一役之后信长加速开始了领地扩张,先是通过妹妹阿市与浅井长政的联姻换来了与浅井、朝仓两家的和平共处,以此来牵制掌控美浓的斋藤龙兴,随后通过一夜城作战取得了对斋藤龙兴的关键性胜利并将“日之本第一军师”竹中半兵卫纳入麾下,织田信长成为了统治美浓尾张的两国大名并从清州城迁往岐阜城。之后便是以“大义”之名拥护足利义昭为将军达成上洛,织田信长的风头一时无两。作为继任家督之时被进献的刀,相州君也随信长一起前往京都。

“我回来了,光忠。这是从京都带来的南蛮舶来品,叫玻璃珠。”

“这次的伴手礼似乎与往日不同啊,”玻璃珠的内芯是鎏金与紫藤色相互纠缠,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异样的光彩,光忠很是喜欢,“京都怎么样?”

“与尾张完全不同,是个很繁华的地方。”已经褪去少年模样的相州君这几年又变高大了不少,本来矮光忠一个头的他现在已经可以平视光忠了;刚来织田家时脸上的婴儿肥已看不到丝毫痕迹,俨然一副人类20代青年的模样。

每次相州君跟随信长出阵抑或是因公出城时,总会给光忠带来一些伴手礼,有时是美味的点心,有时是做工上乘的束发绳(光忠用来绑头发了,还有一根紫色的他绑在自己的拵上了),有时是一些精美小巧的工艺品。和伴手礼一起的还有相州君在外的见闻,这是光忠拜托的,因为不能离开本体太远所以只能拜托相熟的相州君帮助自己完成“观察人类”的爱好,比如尾张、美浓的领民是如何辛勤耕耘的,比如城外的祭典是如何的热闹非凡……作为回礼,光忠每次会在信长归城之前准备好茶和点心在宝物库外的庭院廊下等相州君,就像当年桶狭间合战前两人约定的那样。有时归蝶闲来无事也会邀请两位付丧神前去小坐,随着相州君这些年灵力的增强,归蝶也能看到他了。只不过对于归蝶第一次见到相州君时就打趣光忠“真是位漂亮的付丧神,难怪让光忠动了心”这件事,光忠真的不想回忆第二次。

“说起来信长大人现如今待人接物处理政事都十分有章法,完全想象不到信长大人有过被领民们称为‘尾张大傻瓜’的时期……

“这次新来了一位刀剑的付丧神,是粟田口吉光锻造的短刀,由松永久秀的进献给信长大人的,名字是叫……”

“药研藤四郎,请多指教。”相州君话音未落,便有一个让光忠陌生的声音插了进来。映入眼帘的是以为身着墨色狩衣少年模样的付丧神,声音却是与外表不相符的沉稳。

这是一把成长于战场的刀——只一眼,光忠便如此确信,甚至有些羡慕。

“请多指教,药研君,”光忠起身向药研问好,“我做了一些茶点,不嫌弃的话请用吧,欢迎来到织田家。”

“那真是我的荣幸了,这家伙一路上就盼着回来能吃到光忠做的点心呢。”

“喂,药研!”被轻易道出小心思的一方显得十分窘迫,却没注意到光忠也因为药研的打趣而显露出了一丝慌张。

然而重逢和相遇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织田家便再次陷入危局之中。

 

05

完成上洛后织田家的实力进一步壮大,统治地位受到威胁的足利义昭在全国范围内下达了讨伐信长的命令,各国大名纷纷响应,就连独立于各国之外的寺庙也加入了讨伐信长的阵营。这意味着织田家将与日之本全国的大名为敌。

永禄十三年(1570),织田信长进攻越前朝仓家,随后在金崎遭遇朝仓、浅井两军夹击,木下藤吉郎自请殿后击溃浅井、朝仓联军,使信长得以逃出生天。

“信长大人明明那么信任浅井长政!为什么会遭到这样的背叛!”归城后相州君怒不可遏砸了一个茶杯,这也是光忠第一次看到相州君如此愤怒。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担忧起来

“冷静一下,”药研藤四郎劝说道,“面对那样的背叛和征战,信长先生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了。”金崎之战对信长来说是真正的命悬一线,让药研不禁想起欲用自己切腹的畠山政长。药研之前的持有者,每一个都是令他惋惜的人类。被人们认为是护主的短刀,药研隐隐希望信长不要成为下一个用他切腹的人。(P.S 出自极化药研的本丸语音)

“桶狭间的时候他也是侥幸击败了今川军,这次能逃脱浅井、朝仓两方的夹击平安归来,真是个被上天照拂的男人。”当下还能说出这种话的也就只有宗三左文字了。

“宗三君,这种时候就不要说这种风凉话了。”宗三左文字一副事不关己还要戳相州君痛处的态度让光忠也有所不满,不愿多生是非的他也不得不开口制止宗三左文字的危险言行。

宗三没再多说什么便走开了,药研也没多做停留,追着宗三一起走远了。

“如果我没能保护好信长大人的话……”相州君将脸埋在手掌中,话语中满是疲惫。与织田家、对信长的羁绊愈发深刻之后,相州出身的这位付丧神变得逐渐强大,却也因此有了软肋。

“你不要多想,就像药研君所说的那样,信长公这次能平安归来已是万幸了,”光忠手抚上相州君的背安抚道。

身为付丧神,依附于器物的他们,能做的事也是极为有限的。

相州的刀剑大多是以战刀为前提被打造出来的,光忠庆幸经过这次战役相州君没有被折断在战场上。其实在得知信长被浅井、朝仓两军夹击在金崎时,光忠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自认为早已习惯了相逢与别离的他,很怕再也见不到相州君挺拔的身影。

自己真是变得越来越像人类了——光忠在心里默默的感叹——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06

姊川之战同年8月,信长委任织田家重臣森可成驻守宇佐山城,浅井、朝仓、比叡山延历寺联军趁信长不备举兵3万进攻宇佐山城,森可成因寡不敌众最终战死。次年(1571)9月,信长发兵比叡山延历寺,纵火烧毁寺庙,斩杀数千妇女僧人,一时全国震动。

经此一役,信长被世人称为“第六天魔王”,意为佛敌。

“光忠,信长大人为我赐名了!”

在发兵比叡山时,信长用有着飞烧刃纹的爱刀斩杀了一名犯错的茶坊主,因斩杀方式为压切,这振跟了信长十余年的刀便被唤作“压切”。

在城中等待的光忠还未从信长火烧比叡山延历寺的震惊中缓过来,听到相州君熟悉的声音只是条件反射般道:“欢迎回来,相州君。”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光忠,信长大人终于为我赐名了,今后你可以叫我‘压切’了。”沉浸在赐名的喜悦中的相州君,哦不,现在应该叫他压切君,并没有注意到光忠的异常,急于分享赐名的喜悦。

在这个群雄割据战乱频发的时代,两军交战斩杀士兵是常有的事,但是信长却公然烧毁佛教圣地,就连手无寸铁的妇女儿童都不放过,这无异于虐杀。存在于世间近300年的光忠第一次感受到人类的可怕。

光忠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的付丧神,他觉得压切身上的血腥气混杂着硝烟味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但还是扯出一个微笑来:“你的心意终于得到回应了,压切君。”

“光忠你……不为我高兴吗?”

“那压切君……你觉得信长公火烧延历寺是正确的吗?”

“他们出兵杀害了信长大人最为倚重的森可成殿,信长大人发兵之前已经做了示警,”压切对光忠的提问表示不解,便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观点,“不光延历寺,地方有名的寺庙都有有法外治权,烧杀淫掠的事情那些僧人一件没少做,如果不在这个时候震慑他们,各地宗教势力只会越来越强大,日后难保他们不和其他大名联手来对付织田家。”

“那也是罪不至死不用赶尽杀绝吧!”光忠的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怒气。

“光忠你愿意看着织田家就此走向灭亡的道路吗!到时候不仅是信长大人,归蝶大人也会因此殒命,我可能会在战场上被折断,药研可能会再一次被自己的主人用来切腹,你和宗三都会易主而侍,我们会四散各地,你想看到这样的结局吗!”压切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喊了起来,“为了终结这个乱世,为了织田家能够一统天下,这样的牺牲是不可避免的!”

“以无辜的女人和孩子的性命作为代价吗!”

“那又不是我能左右的事情!我是信长大人的刀,我只能为他所用!”

光忠没有再行反驳,周围瞬间安静下来,能听得到鸟雀的叫声。

长久的寂静之后,是光忠先开的口:“抱歉,压切君,”光忠转身走开,“最近一段时间,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

压切想挽留光忠,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看着他走远。

 

“最近总不见你和压切一起过来,压切跟在呆子身边也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延历寺事件之后,光忠来到归蝶这里小坐,脸上的表情将他彻底出卖。

“我们……吵架了,”光忠有些尴尬,连忙转移话题,“归蝶大人对延历寺一事怎么看,听说信长公下令……杀害了许多女人和孩子。”

“呆子他有难言的苦衷吧,”归蝶沉默了一会,这样说道,“生于乱世,不是所有的事都能顺遂心愿。不仅是我们这些武家女子,一国之主也有自己的不得已之处。光忠,身为付丧神存在于世的时间要比我们长上许多,你应该早就懂得这个道理。织田家迟早有一天都要面对这样的局面,他做出这样的决定只是早晚的问题。织田家已经发展壮大至此,面对各国强敌,不能前功尽弃。呆子他,信长大人他只是选择了最残忍最行之有效的方法。”

“我们付丧神只要本体不灭,终究是要与无数的人类相逢又分离,见证着时间的流转、铭记他们生存过的痕迹。”——光忠又想起自己曾经宽慰压切君的话,身为付丧神他早就将自己放在了旁观者抑或是记录者的位置,却不曾想因为自己的一时兴起渐渐沾染上人类的情感,最终越了线,反而因此迁怒于压切君。光忠觉得自己还真是差劲,活的越久却越糊涂了。

要好好向压切君道歉才是。

“光忠,光忠?”见光忠走神,归蝶忍不住叫他。

“失礼了,归蝶大人,”光忠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能请您让信长公过来小坐吗?”

归蝶想到光忠大约是想见压切了,便唤来侍女请信长过来一起用茶点。

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光忠直接退到屋外等着压切过来,不一会便看到跟在信长身后的付丧神。压切也没想到光忠会在归蝶大人这里守株待兔,一时没想好怎么面对光忠的他转身就要离开。

光忠见状连忙起身追了上去,一把抓住压切的手:“抱歉,用这种方式和你见面。”

压切没有转过身也没有做声,似是默认了光忠的行为,在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那天之后我想了很多,当年桶狭间合战之后劝慰压切君遵从本心跟随信长公到最后的是我,在信长公屠戮延历寺之后否定你把你推开的还是我。我真的……太差劲了。”光忠说着,目光移开,不敢看压切。

“我只是,害怕和你分开,”压切闻言,转身握住光忠的手,“我是一把无铭刀,在我刚来到织田家不知所措的时候,是你主动接受了我。在信长大人为我赐名前,是你给了我相州君这个名字。在我迷茫的时候也是你在我身边。也是这双手,会牵着我欣赏庭院的美景,会在我沮丧的时候安抚我,会给我做美味的茶点。”

“压切……”

还没未等到光忠将“君”字说出口,压切接着说道:“信长大人是一位值得侍奉的主君,但是对于我和织田家的羁绊,是光忠你带给我的。有你在,这里才更像是我的归宿。守住信长大人,就是守住织田家,守住织田家我才不会和你分开。”

“抱歉。”光忠没想到压切的心思是如此的细腻,让一向自认为能说会道的他都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份心情,他张开双臂抱住了眼前的付丧神,“我都不知道……你是这样的想的。对你说了那么过分的话,我很抱歉。”

压切轻抚光忠的宽厚的肩膀,问出了当年没能问出口的话:“你会陪我到最后吗?”

光忠收紧了手臂:“啊,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

 

07

元龟三年(1572),武田信玄相应将军诏令上洛,进攻织田领土。12月武田军和德川军交战于三方原,德川军大败,织田家再次面临存亡危机。元龟四年4月,武田信玄突发疾病而死,织田家危机解除。同年7月,将军足利义昭大败并被放逐出京,信长改年号为天正,室町时代正式落下帷幕。

同年,信长击败浅井、朝仓联军,浅井氏灭亡,信长迎回嫁入浅井氏的妹妹阿市。

天正二年(1574),信长连续征战,将“信长包围网”的各国大名一一击退,进一步扩张领土巩固势力,向着“天下一统”的伟业迈进。

天正三年,织田家的领土扩张已经深入中国地区,一方大名毛利氏遭受威胁。在羽柴秀吉的引荐下,小寺家家老黑田官兵卫谒见信长,小寺家归入信长麾下,脱离了两难的境地。

期间信长对黑田官兵卫的才华十分赞赏,同时也十分忌惮,当场将爱刀压切赐给黑田官兵卫。

这一次,光忠没能等到压切回来。

“光忠……压切他,被信长公赐给小寺家的黑田官兵卫了。”归城之后,药研来到光忠经常停留的庭院,告诉了他压切被下赐一事。

很快庭院的宁静被织田家家臣的脚步声和议论声打破。

“黑田官兵卫何德何能,信长大人居然舍得将爱刀压切赐给他。”

“小寺家家老,一个外臣居然能得到信长大人如此赏赐,真是不得了。”

“但是小寺家的臣服对我们攻打毛利氏也是有利的一件事。”

“……”

随着家臣们走远,庭院又恢复了往常的宁静。

沉默了许久,光忠开口问道:“药研君,压切他有没有说什么?”

这下轮到药研为难了,压切被下赐时满身的悲恸和戾气让他这位成长于战场的付丧神都为之心惊­——

“小寺家能得到你的辅佐,真是一大幸事啊,官兵卫。”对于黑田官兵卫的一番言辞,信长表示非常满意。

“您过奖了,信长大人。”

“这振压切是我继任家督之时进家臣进献的,现在赏赐与你,”信长招来小姓,将跟随了自己有20年之久的爱刀压切赐给了黑田官兵卫,“以后在秀吉手下,让你的智慧为织田家所用吧。”

“是。能得到您的赏赐在下不胜感激。”官兵卫接过压切,恭送信长离开。

“信长大人!

“请您留步,信长大人!

“为什么为我赐名了却将我让给一个连您的直臣都不算的人!

“请回答我!信长大人!

“为什么……”

看着信长渐渐远去的身影,压切由最开始的不解与愤怒,最终化成了不甘与悲伤。只可惜他的质问,永远得不到信长的解答。

为什么就这么轻易的被抛弃了。他只是想守住与光忠、与织田家的羁绊,为什么这么难……

“相比那时的压切,我当年被烙上那个男人的刻印时的绝望,根本不算什么。”一向对织田家的事置之度外的宗三也只说了这么一句。

“这是压切留下来的,应该是为你记录的。”药研从怀中取出压切这次出行为光忠记录的手记交给光忠。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谢谢你,药研君。”光忠接过那张被折叠的十分工整的信纸,手有些颤抖。

药研没有再多说什么,便和宗三离开了。

展开信纸,看着熟悉的字迹,这20年来的回忆便如走马灯般一一闪现——

“你也是刀剑的付丧神吗?”清州城初见,他还是把既无铭也无名的刀,一副少年模样。

“光忠你也要保重,回来想吃你做的茶点。”第一次出阵便是关乎织田家存亡的战斗,他却十分坚定。

“…谢谢你,光忠。”遇到烦恼他总是第一个来找自己倾诉,自己也竭尽所能开导劝慰。

“我只是,害怕和你分开。”他们为了延历寺一事大吵了一架,也是那一次他知晓了压切的心意,并许下了一直等他归来的承诺……

那之后他们也相互陪伴相互依靠,却不曾想分离来的如此突然。

自称光忠的付丧神,两百多年来第一次落泪。

 

08

压切离开之后,光忠便很少出来走动,大部分时间便是回到本体沉睡。不是没有经历过分离,只是这一次的太过沉重,光忠需要时间来抚平。

天正五年(1576),信长下令建造安土城,光忠便随着众人搬进了那座富丽堂皇的建筑。转年,光忠遇到了一个从奥州来的小男孩,他很惊讶一个还未元服的小孩子能看到自己。

“有缘再见。”(縁があったらまた会おう)——这是那个孩子临行前对光忠说的话。

天正十年6月2日,信长手下重臣明智光秀谋反,信长自焚于本能寺,史称本能寺之变。

 

几点碎碎念

  1. 全文时间轴参照日剧“信长协奏曲”以及网络上各种考据资料。之前提到过自己对长谷部的看法,文中长谷部的性格设定都是基于这个写的。
  2. 设定所有刀剑都会幻化出付丧神,但要与人类有所接触才能维持付丧神的形态,时间久了会重新沉睡于本体。关于付丧神的灵力,这个和持有者以及斩杀其他刀剑付丧神的数量有关,和岩融狩猎99刃刀剑类似。外貌遵循游戏设定,灵力积累到一定程度会停止生长。
  3. 织田时代的最大助攻就是归蝶。
  4. 关于火烧比叡山的部分。从本丸放置语音推测信长干这件事的时候hsb是在他身边的,那个时候的hsb应该不认为信长的做法是错的。设定的大前提是身为付丧神的光忠想要体会做人的乐趣,他比hsb诞生的早也更为了解孕育了他们的这片土地,信长的行为放在当时差不多就是破除迷信把佛教赶下神坛的第一人,相比于迷弟mode的压切,光忠对这种行为是不赞成的,况且抛开战争因素信长还杀害平民,这个放在现代战争都是不能容忍的事情。
  5. 关于织田时代的光忠和压切:压切刚来的时候碰到的第一个刀剑付丧神是光忠,光忠比他年长又对他很好,和信长还没培养出感情的时候压切比较依赖光忠,加上桶狭间的时候光忠在左文字的问题上推了他一把所以后面压切在信长身边待久了也对信长有了君臣之间的情感。可以理解为光忠给压切对信长对织田家的羁绊开了个头,随着时间流逝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也深厚起来,大概是一种相辅相成的关系。
  6. 最后那句“有缘再见”是刀舞义传政宗在小树林遇到刀男人后的离别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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